Schloss - 2
-余淮x乔燃
他十九年的人生中，绝大部分都是顺风顺水，甚至扶摇直上的经历，在那些最好的岁月里，他长成了一个很理想，人格十分健全的大男孩。做过的最犯浑的那件事，就是在学校的明令禁止、家长的苦言相劝下，在高中不声不响地谈了场不大不小的恋爱。
“高中啊…………那时候谁都觉得自己的感情是一个长长久久的东西。”
可是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样顶天立地，正相反，就在他经历了他人生中第一次重大的挫折，与清华失之交臂的时候，他丢下了他的女孩，在她的世界里从此人间蒸发。
“是够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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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来不和别人讲你自己的事吗？”
“嗯？什么？”电话那头儿的乔燃极自然地抛出一个问句，“现在是在说你的事，为什么扯到我身上了？”
余淮只好说了句废话：“没什么，就是觉得你这人真奇怪。”
余淮是宿醉后的第二天下午才知道这人的名字的，大抵是在他喝醉的时候对方在他的手机上存了自己的电话，等他从昏天黑地的睡眠中又重新坠入这个世界之时，迎接他的便是一通来自“乔燃”的电话。
乔燃，这名字取得好，和斯斯文文的本人看上去一点也不搭调。
余淮一瞬间先是联想到自己，都是两个字，一水一火，放在一起看还颇有诗趣，可一个不似燃木那样炽热明烈，一个也并非淮水般沉静深远，都是乱点鸳鸯谱的搭配。
然后才想起要划开接听键。
第一句话：“你怎么趁我喝多了乱动我手机啊？”
那边俨然比他更理直气壮：“你手机怎么没锁屏密码啊？”
苍了天了，这年头被人乱用手机还要怪自己没设锁屏密码。
余淮想生气也没力气生气，顶着一个晕晕乎乎的脑袋从床上爬起来，胡乱回道：“那这事儿你还得谢谢小爷我，我要是有密码，现在你这电话就不知道该往哪儿打了。”
乔燃好像在电话那头儿笑了，一口带笑的京腔欠揍至极：“小子，没你电话我不能打我自己家的座机吗？”
余淮这才顿悟，他这是睡在了乔医生在北京的房子里。
乔燃这次回国，是名义上的回国休假，假如这边的医院不出什么紧急事态非他主刀不可，他大可以整天浪在外面，顺便和他国内的朋友们聚一聚。
这天中午他刚和赵烨吃了顿饭，赵大老板日理万机，吃完饭就马不停蹄地回公司工作了，乔燃闲来无事，这才想起给他带回家的小兄弟去个电话问候一下。
“昨儿晚上我喝断片儿以后又怎么了？”余淮举着电话，坐在别人家床铺上无所事事，“我现在脑子里一点儿印象也没有。”
乔燃不慌不忙地提点他：“一开始你一直在看手机，我怕你家里有事儿，就说先把你送回去吧。到了出租车上让你给师傅报地址，结果开过去以后发现是个深夜大排档。”
这下余淮脑子里终于有点印象了，他貌似是嚷嚷着要和人家喝到天亮，不醉不归，一下车腿软得差点躺地上了。
“然后你把我扔你家里来了？”余淮逐渐串起了剧情。
“我总不能把你再送回吃饭的地方吧。”
乔燃顿了顿，突然无比坦诚地开口：“我知道你有心事儿，但酒不是这么喝的。酒精帮不了一个连对方联系方式都没有的人，而且你的问题，也不是一个她就能解决的。”
余淮沉默了，可能是渗透进他思维的酒精尚未完全消散，他发现自己无法分辨这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自以为是的一番话究竟有没有切中要害，他缓慢地思索着，这些年的经历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闪现，没有哪件事在最后停留了下来。
“你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
乔燃的声音低了下来，他的体贴总是恰到好处而又无师自通的：“你喝醉的时候在通讯录里搜了很多次她的名字。”
耿耿。
耿耿。
2005年那次物理竞赛的集训，余淮每天都在千方百计地躲着老师和耿耿通电话，连他自己也说不明白是为什么。
耿耿是个心思单纯的女孩，很多事她想不了太多，每次余淮给她打电话，俩人也不是有什么特迫切的事想跟对方讲，总是这边讲一句集训营里的物理题，那边说一说艺考时在北京吃喝玩乐，两边都了解了一些对方的生活，却又没那么关心对方的生活。尽管俩人几乎是一举一动都互相汇报了，跟特务接头似的，但余淮不知道耿耿在艺考前的踯躅，耿耿也不清楚余淮面对竞赛题的惊惶。
他那个时候是真的拎不清吗，只要一想到自己坐在考场上的那一刻，他就会觉得惊惶，仿佛三年的时光即将向自己证明一件最无能最没用的事实。终点每分每秒在那里等他，而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看着自己每一步都在朝着那个深渊行进。
他那个时候就特别想打电话，只要摆脱了老师的桎梏，偷被没收的手机，修坏掉的公用电话，他什么都做，电话里的耿耿不能从惊惶中把他救出来，但是能将他的思绪暂时带走。
虽然耿耿其实也只是一个讲她自己的事的人。
“你从来不和别人讲你自己的事吗？”
余淮觉得乔燃是一个很奇怪的人，人们在对话的过程中总是会以自己的经历来消化对方的叙述，以自己的思维来表达或许对方并不想听的内容。但乔燃参与的对话中总是没有他自己的部分，仿佛他从来不需要别人对他的了解，也不存在那些呼之欲出的倾诉欲。
总之就是不问不说。
“你不觉得，你对我的过去已经知道得太多了，而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一个名字，这事儿太奇怪了吗？”
乔燃第一次被人问及这种问题，一时间也懵了。
余淮刚挂掉电话，就看到微信上周末给他弹了好几条语音，先是问他去哪了，又说了说他那帮酒友的情况，末了说了句，乔燃这小子真带劲，走之前先把账都给结清了，让他们哥几个踏踏实实地在店里睡了一个晚上。
这话倒是第一次听，先前乔燃跟他打电话说昨晚情况的时候是一个字没提，就因为这事跟余淮自己没多大关系。
余淮突然对这人没来由的有点光火。
真是好一个不问不说。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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