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暮

献给麦克斯韦的花束

- 刘昊然 x 白敬亭 rps
- 短且有病
- 请勿上升真人



自动设置按下之后,示波器的黑底显示屏上出现了黄蓝两色的波形径迹。初始接入的方波脉冲经由电路调制,输出了与他设想相悖的结论。他俯下身,沿着脑内的思路仔细检查电路,未果,改接了正弦波。

电路于理性而言是太不可控的事物,他向来信奉的绝对逻辑在这里不起作用,因为上帝是个爱掷骰子的人。他会在意想不到的任何位置随机安排一个延迟,然后送一个尖峰脉冲给匍匐在物理学圣殿脚下的人们,让他们的示波器上显示出一些后现代艺术。

他站在桌前,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悬空。按道理他应该逐个测试他的元件是否工作了,但他又提不起兴致来落实该类项目。他不相信他的每一根导线,芯片的每一个管脚,还有仿佛随时都在接触不良的插孔。很多错误的发生是毫无道理的,是一些微小状态的相干叠加,都太感性,与逻辑无关,总是令他手足无措。

接着门被推开。他没回头,实验室是刷卡就能进出的公共区域,他想问题的时候会将脑海中的丝线垂入地心,所以什么也听不见。

我来交周二的作业了,来人说,见他还没有反应,又提了提嗓门:白老师。

他这才从切向分量连续的方程中猛地剥离开来,一时间没搞明白的有两个问题,自己是谁和对方是谁。他摘了眼镜,电路的一切不再聚焦之后,周遭的视野才渐渐恢复过来。

你怎么又交这么晚。他小声嘟囔了一句,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放那儿吧。

对方却没听他的,径直走到他身旁,拉起他的手,把厚厚的一沓纸递给他。

那桌子上有水。对方把音色压得有点软,解释道。

他侧过头去看,实验室的桌子上有水是件非常反逻辑的事情,自己似乎有责任亲眼拆穿。但同时有人在他用来接作业的手掌心摩挲,指尖划着又轻又缓的圈,其实不很痒,他却发觉自己笑了起来。现在他能看到桌子上的那些水迹了。

集成电路学了吗,他问。

TTL,CMOS,对方如实报给他,就这俩。

够用了,帮我查个电路。

他坐下来,把对折起来的电路图铺开,逻辑开关归零,示波器复位,然后感觉到对方的身体从后面贴了上来,温热地靠在自己后背。

你做这个干什么。

有个大一的学弟做大创,我帮他改电路。

趴在他肩头看电路的人乐了,你的人情,我怎么觉得我没什么好处啊。又忍不住伸出手来指,CH1接到138的四号管脚我看看。

他把钩子取下来,凑近了找四号管脚的孔。就查个破电路,你还想要什么好处啊。

对方按下示波器,眯起眼睛,仔细察看波形。破电路你别用我啊,换五号换五号。

七八个管脚过后,二人拆了一蓝一红两根导线,换上新的。终于示波器不再是后现代的纹样,而趋于一种当前语境下更为广义的艺术,或者说,是结论。然而这一切都是形而下的分别,假如把艺术进行频域上的傅里叶变换,那也只是一些光学意义的谱线,色散,辐照度,不具任何普适性,只是存在于当下某一Δt时刻的暂态欢谑。

接着波形又变了,变得不再受控,先是迅速被挤压至千百倍频率,接着扭曲,阶跃,不断空翻,生成各种奇异的脉冲响应,甚至变为飞速转动的非典型李萨茹图形。逻辑电路突然丧失了一切能够称之为逻辑的特性,信号化为情绪,经由PN结的电子导通了神经,因此很难用任何物理学原理去定义这一系列图形,它们全部都是复杂而感性的动物。

他背抵着桌沿,撑着胳膊维持身体的平衡,整个手掌都按在那些还处于工作状态的电路上,仰起头来接吻。和他接吻的人把大半个身子的重量尽数压下来了,他却感觉自己飘在空中,找不到合适的着力点。这件事太过蹊跷,他试图理性思考,但很快又被一些无源有旋的情绪场打乱。他唯一能够清醒地意识到的是,阻止他思考的并不是这个吻,而是宇宙的熵增趋势。热力学第三定律不允许人们用有序的思绪阻拦无序热运动的大势,谁也不行,大马路也不行。

也许导线们错位了,也许三极管开关不再导通了,也许物理学体系已经丧失逻辑了。导师一个学期付他两千块钱,做课件和批改学生的作业,现在看来两千块钱于整个庞大体系的漏洞而言似乎是杯水车薪。他发觉折射在虹膜和晶状体上的光量子开始沾染欺骗性,但有可能早在他目睹桌面上有水的那一刻,他就已经默认接受了这个骗局。他抬起一只手去搂对方的背,伸进对方的衣服里摩挲,对方忍不住咧开嘴来笑,虎牙划在他的唇上,划出某些一维的点线信号。

李萨茹图形转为了心形曲线,这件事正在被推向一场极致的荒谬,他说服不了自己理解个中逻辑,只好一边感受手掌中不断受挤压的电路,一边闭上眼。在即将彻底闭合之际,透过眼睫间的罅隙,他看到彩色的衍射条纹散落在对方面颊中细细的绒毛之上。夫琅禾费的积分公式也无法解释,何故这一幕会成为他人生中某个奇特之至的瞬间,却又如此妙不可言。

亲吻停歇了,对方的手指亲昵地绕着他耳廓的发,嗓音又黏又软。

我是不是弄坏了,他听见有人这样说。

他想笑,于是用手揽住对方的脖子,把额头贴到那人的肩膀上去。他发觉身侧有只手伸了出去,越过自己,可以算是轻佻地拨弄了几下那排饱经摧残七零八落的电路。它们被抽干了情绪的养分,看不到一点生动的痕迹,最终沦为了带有悲剧色彩的废土。

而后他偏过头看去,光量子所至的视场范围内,示波器纯理性的高分子材料显示面板上,开出了冲激响应的波形花束。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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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痒了,所以拙劣地模仿了我最近看的作家老师们。行文和理论学得都很蹩脚,不喜真的可以喷
解释一下,bjt是研究生,他导师雇他当助教,lhr是上他导师课的本科生
感谢阅读,请勿上升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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